上海刑事律师

即将被拆除的江苏镇江“世纪巨蛋”的周边早已是一片凋败的景象（2月24日摄）。

　　曾经作为“中国新千年庆典十大分会场”之一的江苏镇江21世纪乐园的标志性建筑“巨蛋”在一片质疑声中于2月23日开始正式拆除。而这个从辉煌一时的“世纪巨蛋”，到成为一堆废铁，被讥讽为“臭蛋”的高达48米的弘大建筑“被推倒”的背后，却再次引发了各界对一些所谓的“政府形象工程”、“标志性建筑”如何更为严格的法治考量的热议。

　　2月23日，记者为此专程来到镇江市，以图了解“巨蛋”背后的诸多情况。

　　“巨蛋”背后的破败身影

　　记者来到位于镇江市区东侧的镇江21世纪乐园，紧闭的入口大门周围杂草丛生、乱石碎砖四处洒落，而乐园大门的“城堡式”建筑随处脱落的墙体，和背后不远处耸立着的严重锈蚀、破败不堪的“蛋形建筑”与周围整洁的小区环境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反差。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大型碎石机的“嗒嗒”声，显示了拆除工程刚刚开始。

　　透过入口处紧闭的铁栅栏，向门卫处的五六个现场人员询问可否开门进入乐园，在被告知“任何人不能进去”后，便再也无人理睬记者的现场采访要求。不得已，记者只能沿着乐园东围墙方向，走到一处池塘边，因为这里没有围墙的阻挡，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大型“挖掘机”样子的机械在施工，而在“巨蛋”西侧的黄色“蛋黄”建筑顶上，3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紧张施工。

　　“拆除太可惜了，乐园里面挺大的，有不少人工景点，除了巨蛋外，瀑布也很壮观的。”几个围观的市民都表示惋惜，“开始一段时间人还不少，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很少有人来玩了，很多年无人管理和经营，也可能是重要原因吧。”

　　“经过东南大学有关专家的论证，‘巨蛋’存在结构性重大安全隐患，已经到了‘非拆不可’的境地。”镇江市京口区区委宣传部梅副部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原地将兴建一座五星级大酒店。

　　在他向记者提供的一份材料中，记者了解到，始建于1999年的“巨蛋”所处的21世纪乐园占地达780亩，按照规划设计，将建成一个集娱乐、观光、度假及餐饮于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一当时看来有些“超前”的规划，最终没有实施。而“巨蛋”也仅仅建了一个空壳，除了外部钢架结构和灯光外，内部什么都没有，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半拉子”工程。

　　此外，建成后的“巨蛋”也从未有相应资质的机构对其做安全性检查和验收，此前，数次因为电路等问题，发生过三四次火灾，其中最近的一起2008年大火还给附近居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恐慌。

　　记者了解到，2004年11月30日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宣告处于严重亏损状态的镇江21世纪乐园有限公司破产还债。期间共有57个债权人申报的债权总额达1.4438亿元，而包括银行贷款在内的一般债务清偿率仅为1.51%。

　　三只磕破“巨蛋”的硕鼠

　　经过深层次采访，记者得知所谓的“种种原因”未能按照规划建设和后续严格规范管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巨蛋”作为1999年12月31日“神州世纪游”活动开幕式全国10个分会场之一，被全球近60个国家和地区的电视台转播，经历了“光彩夺目”的瞬间后，短短不到半年时间，相关腐败串案“被揭露”。

　　2000年11月，镇江市纪委对时任镇江市京口区政府下属的镇江市旅游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镇江旅游科技发展总公司法定代表人许品实行“双规”，2001年1月许品被拘留，并于同年4月正式被镇江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2002年1月，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许品犯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玩忽职守案进行审理并作出了有罪判决，一审对其数罪并罚判处了无期徒刑。后在江苏省高院二审期间因认定其具有自首等情节，改判为执行有期徒刑20年。

　　在许品案中，有着最关键关系的，就是镇江巨蛋娱乐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台湾台北籍人赵明。除了许品多次收受赵明巨额贿赂外，还在镇江21世纪乐园与赵明所谓的合作搞“巨蛋”项目中，对赵明出具的“无形资产评估报告”不符合法律要求的情况“听之任之”。

　　此后，镇江方以土建、设计费、帷幕墙玻璃制作等28个项目对外签订合同并陆续付款，合同总标的竟高达8044.63万元。而这些腐败行为，最终建起的“巨蛋”成为了无任何实际使用价值、不能发挥预期作用的“空壳蛋”。

　　2000年12月初前后，赵明以及与其合伙诈骗的北京大业文化娱乐公司法定代表人范勇军被镇江市公安局以涉嫌诈骗罪刑事拘留。2004年2月，赵明最终被法院以职务侵占罪、公司人员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范勇军则以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

这是镇江“世纪巨蛋”（1月26日摄）。

形象工程亟需论证监管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2004年，在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主持下，“巨蛋”以“镇江市巨蛋娱乐有限责任公司破产清算组”评估报告为基准价，委托拍卖公司拍卖，最终于当年11月6日以405万元价格被顺利拍出，一度有望完全复活。但仍因多重原因影响，难以逃脱被拆除的命运。

　　“纵观‘巨蛋’一生，十分坎坷，但‘先天不足’，如此大的‘窟窿’，谁有能力盘活呢？”一位政府工作人员向记者调侃。

　　记者仔细翻阅赵明等相关刑事判决书时，发现了一些需要引起各界注意的线索。

　　判决书在镇江市检察院指控赵明犯罪事实部分说，赵明、范勇军将处于创意阶段的“巨蛋”，伪称为“巨蛋现代人太空总署”项目，期间送交了不具评估资质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违规评估，无形资产高达408.6万元。在具体签订合同时，范勇军以著作权和专有技术的使用权作价200万元入股成立了镇江大业世纪娱乐公司，期间镇江方先期投资的1138多万元，均被赵明、范勇军等人以设计费名义汇出，并全部非法占有，而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犯罪行为，却没有得到任何政府财务审计部门的监管约束。

　　据了解，“巨蛋”诈骗案的案发，归功于镇江市审计部门，后在江苏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的指导支持下，镇江市委果断作出决定，由该市纪委组织协调，以公安力量为主，检察、监察、审计等部门配合，成立专案组全力开展侦查，才使案件最终“真相大白”。

　　“巨蛋”成为镇江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后，一时间来目睹“巨蛋”迷人风采的人确曾络绎不绝。但回顾一下“巨蛋”变“臭蛋”的全过程，却颇值得深思。

　　记者了解到，就在“巨蛋”项目上马之前，镇江市旅游经济开发区的一位法律顾问，曾经就合作项目的合同，提出过比较“中肯”的专业法律建议，却没有得到相关部门任何的“采信”。

　　“这是一起‘形象工程’外衣包裹下的典型案例。”一位法律界人士分析认为，由于缺乏最起码的法律风险意识，又缺乏对这些类似项目的法律论证和监管程序，“巨蛋”得以产生。值得警惕的是，目前在一些地方，个别领导仍然存在“权大于法”的错误意识，一些部门存在法律顾问“形同虚设”的问题。这些应该是“巨蛋”被推倒背后最大的隐忧，亟待引起社会各界重视。